漫谈三明境域姓氏族谱

陈盛美 林荣发

来源: 三明侨报网

据全国第四次人口普查(全国第五次人口普查没有姓氏统计这项内容)统计，三明市共有518个姓氏。这些姓氏绝大多数是源远流长的中原望族，因战乱流徙或随军南来人明定居，与整个中华民族的历史有不可分割的内在联系。各姓氏自然十分重视自己的发展历史，修谱续宗历来被后裔于孙认为是族中的大事。《三元林氏族谱》开宗明义就写道：“家之有谱，犹县之有志，国之有史；虽体制不同，而要其所以记往事，以示来兹者，则无异矣。家有谱，可以序昭穆，可以别尊卑，而正名分。”《三元李氏族谱》写明“族有谱，可以辩昭穆，明亲疏，崇礼义，厚风俗，所关大民矣”。《三元邓氏家谱》在续修前言中也写道：“先哲有言，国莫重于史，家莫重于港。续修家谱。记载前辈的创业伟绩，勉励后人奋进，引导社会进步，培育我族后辈子孙，知礼明义，崇尚文明；促进爱国家，爱民族之美德。若勿视续修史志，正如祖辈所言：三世不修谱谓之不孝。”《剑沙黄氏家谱：》甚至提出：“族以谱存，谱赖人存”的观点。可见民间历来十分重视族谱的修编工作。

民间修谱虽起源于秦汉，但却盛于晋至唐。我们所见到的三明境域的几部族谱，最早的编纂记录大都是在这一时间。《三元邓氏(金房)家谱》载：晋宁康二年(374年)右将军会稽内事史兼理节度机务事、著名书法家王羲之为邓氏族谱撰写“南阳邓氏族谱源流序”。可见，那时已有民间修谱。《三元林氏航谱>的“林氏世纪源流”是在唐贞观六年(631年)四月由中书今西河公并州温彦博撰写：“林氏宗谱原序”则在同年由礼部员外郎邵州刺史林蕴撰写。至宋代，民间修谱已较普遍。我们现在可以看到的有修于北宋端拱元年(988年)的建宁<芦田黄氏族谱》，修于北宋元丰五年(1083年)并由进士谢德夫作序的建宁《绥安谢氏宗谱》和修于南宋庆元二年(1196年)的建宁《刘氏族谱》等。明至清，民间修谱已蔚然成风。三明境城现存的族谱大都修编于此时。修于明代的有建宁《邓氏族谱》(明嘉靖年间)、《三元李氏族谱》(明万历年问)、建宁《江氏家谱》(明万历年问)等。修于清代的有梅列列西《：吴氏族谱：》、梅列徐碧《庄氏族谱》、《剑沙黄氏家谱》等。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，尤其是改革开放以后，三盟境内的绝大部分族谱都进行过重修和续修。新修族谱对旧谱序、祖产出场、祖坟图、列祖像、仕宦录、牌坊祭祠、列祖传记、各房子孙名录等都作了实录和补充。

汉族姓氏人明最早的是在两晋。有晋太熙元年(290年)从山西滔分迁入宁化石壁的邓姓、东晋时期从河南迁入宁化石壁的邱(丘)姓和从江西兴国迁入宁化石壁的钟姓等，显然缘于客家迁涉之故。《闺林开族千年谱》说：东晋泰宁三年(325年)，林禄奉诏守晋安郡，迁家居晋安，是为闽林姓始祖。林禄的十六世孙林披于唐天宝十一年(752年)明经擢第，任将乐今。其生九子散居闽地，为林姓进入三明境城的始祖。虽然“晋永嘉二年(308年)，中州板荡，衣冠始入闺者八族：林、陈、黄、郑、詹、邱、何、胡是也”有存疑(据谭其骧先生考证认为，当时门阀制度盛行，名门望族南迁之后携着家奴乡民聚集在一起，往往要建立侨置州郡，而闽中并无侨置州郡之设)，但少数中原士族与一般平民百姓为逃避战乱，辗转入闽，甚至进入闽西北的三明境域是完全可能的。三册境域族谱屡有这方面的记录。如明溪雪峰《渤海郡欧阳氏族谱》载：三国时期，五姓云扰，：欧阳诠跟元帝(260年～264年)八闽晋江。又如宁化县水茜《下邳郡余氏族谱》载；汉代，珠杰公籍居徐州；东汉水和元年(136年)徙居浙江余杭。生四子，长子文广，其四世孙永华予景耀四年(261年)迁入闽之延乎。明溪县雪峰《梅溪陈氏族谱》载：始祖珍；汉太丘长实之第六千；传子湛有，永嘉元年(307年)自固始入闽；传十一世迈，居泉州；明嘉靖年间(1522年～l560年)迁德化；传至第十四代迁明溪。再者，宁化县石碧村客家祖地的形成也是证明。罗香林先生研究的结果也说明了这一点。他说，“仕宦的人家，多避难大江南北，当时口号日‘渡江’，又曰‘衣冠避难’，而一般平民则多成群奔窜……青徐诸州流人，则多集于今日江苏南部，旋复沿太湖流域徙于今日浙江及福建的北部。”我省方言专家李如龙教授则从另一个方面证实了这一点，他说：“闽北方言是福建境内最早形成的方言，应该说它在六朝时期就形成了。它的一些古老的方言特点是其他闽方言所没有的。……又来母字读S声母(如聋、篮、磷、笠、雷、箩等)则见于闽北各县及将乐、邵武、永安等地，闽东、闽南极少发现。”汉人真正大规模进入闽地却是在唐代。唐总章二年(669年)朝廷今中州川人玉钤卫左郎将军陈政为岭南行军总管统兵3600名入闽征讨“獠蛮啸聚”。其后，陈政母亲和兄弟又带领58姓军校前来增援，镇守漳浦的官兵及家属达8000多人。至武后垂拱二年(686年)陈家父子扫平“啸乱”，拓地千里后，请置漳州。陈氏四代镇守漳州百年之久，戍闽的官佐也都落籍当地，“男生女长通蕃息，五十八氏交为婚”。于是便出现了“相访朝和夕，浑忘越与秦。功成在炎域，事定有闲身。词赋聊酬和，才名任隐沦。呼童多种植，长是此方人”的景象。但是，这次汉人入闽主要活动区域在漳浦一带，很少直接涉及三明境城。唐光启元年(885年)，河南利史王绪领3万人马(共36个汉族姓氏)经粤北、潮阳绕道进入闽南。王绪因行为不端，军纪败坏丽被杀后，王潮、壬审知兄弟俩取而代之，统兵攻占福州，平定建州、汀州，据有全闽。乾宁四年(897年)，王潮被唐昭宗封为琅邪王福建武威军节度使。翌年，王潮死后，由王审知继任；后粱开平兰年(909年)，被封为闽壬。王审知治闽，“招怀离散，均赋缮兵，吏民悦服”。故有“昭武立国，宾至如归，唐衣冠卿士跋涉来奔”之说。闽中人口骤增，据《太平寰宇记》：北宋初年，闽中31个县总户数达46.7万多户，较之唐元和年阐的人口低谷翻了6倍。随着人口的增加，三明境域的行政区划也不断扩大。唐代初期设五个州的建置，24个县；王审知治闽期间，增设两州(将乐为镛州、延平为镡州)、六县。三明境域在原有将乐、沙县的基础上，唐开元十三年(725年)设黄连县(今宁化)，唐开元二十九年(741年)设尤溪县。南唐中兴元年(958年)又升归化、永安两场为县(今泰宁、建宁两县)。地方官员的出任无非两个征途：一是由朝廷派任。如唐谏议大夫杨齐，被贬为建安令，原欲北还受阻，被迫落籍闽地，为杨氏人闽始祖；唐会昌年间(841年一846年)，江明为邵武路归化镇监，驻守今泰宁城关，成了江氏人闽始祖。二是由随陈、王两氏入闽将佐充任。如邓光布于唐乾符元年(874年)为崇安镇将驻守沙县，其两子分别为建州、剑州路将军。后梁开平三年(909年)，随王氏兄弟人闽的左仆射邹勇夫统重兵驻守归化镇。他们的后裔都散居三明境域。三明境域主要姓氏最早人明的另—个原因就是“避难”。唐天宝十四年(755年)发生“安史之乱”后国运日衰，哀鸿遍野，民不聊生，“三川北虏乱如麻，四海南奔似永嘉”。唐末至五代近100年的时间更是战乱不已，北方五国并立，南方十国争雄，大江南北到处战火纷飞。倒是闽中之地相对安静。于是，闽中便成了中原衣冠士族和平民百姓避难的好地方。如徐寅的六世祖徐务在天宝八年(749年)避难人闽，其次于徐玖徙建安(见徐寅撰写的《徐氏唐人莆原序》)。理学家杨时在为翁行简作墓志铭时也说：翁氏“其先京兆人，唐末避地，子孙散后七闽”。

三明汉族姓氏族谱有一个很大的特点，就是同姓氏大都是同祖同源。据新编《宁化县志》载：宁化县邓氏来源于两支；一是西晋太熙元年(290年)，由山西省滔分迁入宁化石壁，后播迁于广东省梅县松口一带(见广东省梅县《邓氏族谱》)；另一支则是明洪武十八年(1385年)，由河南省深水迁入宁化县安远邓家(见宁化县安远硝坊《邓氏族谱》)。虽然年代相隔甚远，但都以“自南王武丁封其季父曼公于河北南阳之邓国，逐以国为姓，南阳为郡。”明溪县王姓的传人也有三个经途：一是据清成丰四年第四次重修的呀溪县盖洋镇画桥村《太原王氏房谱》载：太原郡王氏“自秦时翦公生贲匕；贲匕生二子，长元，次成。匕居太原姓最为蕃衍，自是蔓延编播天下”。至宋初，其后裔王汉谋由河南省怀庆迁居江西省南城。北宋时期，王氏一后裔“游于八闽邵武地。世代簪缨履盛持盈之戒，于是遍阅风土，北宋景德年间(1004年～1007年)从邵武迄汀宁，至柳杨里(今明溪县盖洋)萝葡坪，见其山清水秀，遂于此而十居焉，为明溪鼻祖”。二是据《宁化客家姓氏源流》、《安远中正太原王氏族谱》载：太原王氏尊王极为一世，周朝时居歧阳；其四世居冀州真定；九世王安南居太原；三十四世人闽居建瓯，挚居泉州。三是据宁化县《安远杜家王氏族谱》载：西汉时，王乔的后裔居浙江省昌化。北宋天圣年问(1023年～1932年)迁居杭州，数代后徙邵武禾坪，播迁宁化安远。尽管人明时间不同，迁出地也不同，但王氏出派都在太原。三明境域的陈氏入闽时间有四：一是西晋时陈熙人闽为建安守格(今闽北一带)；其后裔散居将乐、邵武一带。从邵武迁入建宁县桂阳、里源的陈氏都是陈熙后裔。二是唐总章二年(669年)，岭南行军总管陈政带兵人闽征剿“獠蛮啸聚”。陈氏四代守漳，历百年之久，其后裔散居福建各地，永安、三明、明溪、清流陈氏多为这一支。三是唐光启元年(885年)，陈政留守光州的后裔随王绪人闽。四是唐开元二十九年(741年)，唐中宰陈雍从河南迁居江苏吴兴，后人闽居永安贡川(见明溪县胡坊<陈氏族谱>)。三明境域陈氏虽然人明时间上差异很大，但都是出源于颖川。这种情况在三明的姓氏中比比皆是，如张氏出源清河，李氏出源陇西，邱氏出源无水，杨氏出源宏农……许多地方的同一姓氏不仅同源，而且是同祖同根。三明林姓都尊林禄为人闽始祖，而且大部分林姓出于九牧一支，如三明市区陈大长岭茂村林姓属九牧二房，列西龙岗林姓属九牧八房，三元区南坑、黄沙、蓬坑林姓属九牧六房。三明黄姓都尊黄蚺山为人闽始祖。据清光绪二十一年(1895年)修的《剑沙黄氏家谱》“黄氏源流考”载：“亦越锡公由江夏迁福建邵武禾坪中城堡鹳薮村下，生于日峭山。”黄峭山娶三个妻子，每个妻子各生七子。黄蛸山感到人丁过旺，难以支持，于是各房留一长子侍奉，其余儿子分於各方，并作诗劝勉日：“骏马行行出异方，任从随处立纲常；年深外境犹吴境，身健他乡即故乡；旦夕莫忘亲命语，晨昏须荐祖宗香；愿言苍昊垂麻庇，二九男儿总炽昌。”因此，黄蛸山的后裔遍及三明境域各地。1995年续修的三元《李氏族谱：》载：原由明朝云南按察使司副依田瑁撰写的“重修家谱原序”说，“宋代，观其衍姓人闽，乃唐渊公第二十太子封江王元祥公是也。此其闽中诸李所自出，即为三元之李所自也欤”。“厥后，黄巢入寇，而尚吴公始徙於古尤溪之皇历，……三十三公乔居三元，而三元之李乃其寿公所衍之派，此其皇历之李所自分，即闽中诸李所自分欤”。

统观三明族谱，同样也存在许多谬误之处。一是与全国各地族谱一样多有“装饰与炫耀”。如《宁化客家姓氏源流》、宁化县《安远中正太原王氏族谱》在叙述其源流时说：以三极为一世，其迁徙线路是一世极周朝居岐阳；四世忠，居冀州真定；九世安甫，居太原；三十四世清，人闺建瓯，挚居泉州；九十二世远仁庆(太师)居福州，生子二，长潮(节度使)，次审知(闽王)。按此推算，王氏三十四世人闽至九十三世王潮、王审知已相隔五十九代，每代接二十年估算，王氏入闽已有1180年的历史，可谓是土生土长、地地道道的福建士籍人了。可是，按《旧五代史·僭伪传：》载：“王审知，字信通，光州固始人。父恁世为农民。唐广明中(880年一881年)，’黄巢犯关，江淮盗贼蜂起。有赋帅王绪者自称将军，陷固始县。审知兄潮时为县佐，绪署为军正。”王氏兄弟为河南光州固始县人氏是无疑的；王氏兄弟随王绪人闽也是毫无疑议的。王绪入闽是在唐光启元年(885年)，如果按上叙两谱所说王氏先人人闽应为公元前295年的战国时期，那时的闽地还是“东越蛇种也”的荒凉之地，何来中原汉人？安远王氏又怎么会是主潮、王审知的后人呢？二是各谱在记叙徙迁时间上也多有难圆其说，白相矛盾的地方。如《三元邓氏家谱》说：邓光布“偕八姓随节度使王绪入闽，后王审知为闺越节度使，举为崇安镇将”。王绪人闽时间，《闽国史事编年·王潮篇》说的十分清楚，即“中和五年(885年)正月，随绪人闽”。王审知为节度使的时间应是“潮既卒，自为留后。光化元年(898年)三月，受朝命留后。十月，授本军节度使”(见《闽国史事编年·王审知篇》)。按《三元邓氏家谱：》的记载，邓光布入闽应是885年，为崇安镇将是898年。可是据新编《沙县县志》载：邓光布于唐乾符元年(874年)为崇安镇将，唐乾符五年(878年)与黄巢起义军作战时中流箭而亡。如果是这样，邓光布入闽应早于王审知，更不可能王审知举其为崇安镇将。邓光布具体何时入闽，《三元邓氏家谱：》也说不清楚。“三元后路邓氏家谱源流序”说：“唐昭宗景福二年(893年)七十三世祖光布公自河南固始入闽。初为崇安镇将，后封剑州路将军(注：、唐代建制设州与郡，不设路)。”“灵卫侯南津公传”却说：邓光布“唐僖宗时(875年～888年)由殿中侍御史，同王绪人闽；初任福州侯官县，续为崇安镇将，后为剑州路将军”。范文澜先生的《中国通史简编>确切地提供了黄巢起义军在福建的活动时间，从另一方面佐证了邓光布的人闽时间。《中国通史简编》载：黄巢起义军公元878年人江西境，“攻浙东，自衢州至建州，开山路七百里，攻入福建，夺得福州”。邓光布与起义军作战时间应该是878年。三是叙述源流时序上的错误也非常普遍。如宁化县《安远杜家王氏族谱》载：西汉时乔公，裔孙居浙江昌化。天圣问迁杭州，再传到泉公，徙邵武禾坪。王宋开宝元年，有纪立、有立兄弟始移宁化安远。宋天圣年间即为l023年～l032年，宋开宝元即为968年，徙迁时序上完全倒置。又如明溪县盖洋镇画桥村《太原王氏房谱》载：正九号名君瑞公，生于北宋景德二年，后于北宋至和年问游于八闺邵武地。世代簪缨履盛持盈之戒，于是遍阅风土，北宋景德年间从邵武迄汀宁，至柳扬时(今明溪县盖洋)萝葡坪，是其山清水秀，遂于此而十居焉，为阴溪鼻祖。景德年问即为l004年～l007年，至和年问即为l054年～l056年，又何来至和年问游八闽邵武地，景德年间从邵迄汀宁呢？明溪雪峰《渤海郡欧阳氏族谱》载：晋福兴间(223年)，五姓云就，欧阳诠跟元帝入闽晋江。且不说，中国历史上根本就没有“福兴”这个年号。西晋是从公元265年算起，公元223年应是三国魏黄初四年；可是那是魏文帝年代。魏元帝是从公元260年算起，至265年魏亡。造成这些谬误的原因，或许是历史悠久，有些史料难辨真伪，有些时间也无从考证；或许是修编的人缺乏相关知识，无法认真考究；或许是当时出于某种目的，有意无意混淆史实，这些都给族谱的研究和利用带来了一定的障碍。所以，我们在研究和应用时务必以认真、严谨的态度去分析和考究。